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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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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服老頭鬼和黃狗鬼的魂魄後, 手機也突然有了信號。兩人很快打到了車,回到蘇城。

抵達蘇城時,才晚上十一點。

下了出租車, 穩穩地踩上蘇城的土地, 連奚和捩臣非常默契地同時翻開無常證, 打開當月業績排行榜:

第二十四名,蘇省無錫鬼差, 業績4214點。

第二十五名,蘇省蘇城鬼差,業績3943點。

連奚痛心疾首:“從我們打到車再到回來, 花了快兩個小時。整整兩個小時, 無錫鬼差居然一個積分都沒有增加!他們真是太不敬業了。”

捩臣看向他, 挑眉:話題來得有點突然?

連奚:“所以哪怕我們沒去收那個老頭鬼和黃狗鬼, 無錫鬼差恐怕也不會收服這兩個業績。太浪費了,幸好有我們。”

黑無常恍然大悟,看著青年一副義憤填膺的正派模樣, 他勾起唇角:“嗯,言之有理。”

連奚也點點頭:太有道理了。

這麽一想,連奚心底角落裏本來就小得只有芝麻大小的羞愧之情, 頃刻間一掃而空。

對,無錫鬼差太不敬業!我們這是去幫忙了, 不是搶業績。

——幸好有你,蘇城白無常。

他再看了眼一旁雙手插袋、莫得感情的黑無常。

——幸好有你,蘇城黑無常。

連奚:“現在才十一點出頭, 我們和無錫鬼差的積分一共就相差271點。如果運氣好的話, 今天.晚上就能超過他們。”

鬼差的字典裏就沒有睡覺兩個字,大好良辰, 必須得用來抓鬼。

兩人話不多說,直接開始抓鬼。

然而讓人遺憾的是,兩位蘇城鬼差的好運氣似乎一次性用光了。一整個晚上,連奚二人又抓了七只鬼,業績卻只增加了380點。

連奚翻開業績排行榜。

無錫鬼差,業績4423點。

蘇城鬼差,業績4323點。

整整差了100點。

“無錫鬼差還是在幹活的。”連奚嘆了口氣,看向東方。只見朝陽升起,晨光熹微。

看來今天只能到這裏了。

白天其實不是不能捉鬼。只是一來白天的時候陽光太刺眼,無常證的指引金光功能比較低級,不能隨著光線強度調整亮度,白天很難看清指引金光。二來白天的時候鬼確實比晚上少很多。

鬼因陰氣而生,青天白日,陽氣鼎盛,大多數鬼也會悄悄找個地方藏著,不會像晚上一樣到處亂逛。

忙了一整晚,二人回到家休息。

隨便洗漱完畢後,連奚倒頭就睡。他昏昏沈沈地睡到早上十點,直到手機突然響起。他接起電話,還有點迷糊:“餵,你好……”

電話裏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:“又熬夜打游戲了?”

聽著這聲音,連奚微微一楞,他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:“陳凱?嗯,剛剛在睡,現在醒了。”頓了頓,連奚忽然意識到:“你打電話給我,是身份證的事辦好了?”

大學室友在電話那頭笑道:“對,辦好了。我今天早上剛拿到證件,你把地址微信給我,我給你寄個同城快遞,一小時內就能送到。”

連奚笑了起來:“謝謝,你可真是幫了大忙了。”

掛了電話,連奚找到老同學的微信,把地址發送過去。

半個小時候,同城快遞就把捩總的身份證送了過來。拆開快遞文件袋,拿出裏面薄薄的身份證,陽光下,連奚瞇起了眼。

【連捩臣

出生日期:1995……】

後面的信息都是連奚隨便瞎寫的。

辦這張身份證可不容易,首先陳凱那邊的關系很重要,要不是陳凱有個好女朋友,連奚花再多錢也不可能辦一張正兒八經的身份證。其次,給黑無常填寫身份資料也很麻煩。捩字不是姓,連奚問了好幾遍,黑無常只一口咬定自己就叫捩臣。於是連奚幹脆眼一閉,把自己的姓送給了黑無常。

網上總說辦一張假身份證很容易,似乎到處都有辦假證的。

可那些辦假證的只是隨便在生活中用用,他們不需要去公安局當著警察的面撒謊。

蘇驕從房間裏走出來,看到連奚手裏的身份證,驚訝道:“這就有啦?”

連奚笑著朝他揮了揮身份證:“保證沒有任何問題,資料也進了信息庫。”

蘇驕嘀咕道:“哼,有關系就了不起嘛。”

連奚:“對不起,有關系就是很了不起。”

拿到身份證只是第一步,第二步……

連奚看著從房間裏出來的黑無常,他深呼吸,走過去:“黑無常大人,我覺得……是時候該開啟你的新世界觀了。”

正低頭看業績排行榜的黑無常動作一頓,緩緩擡起頭。

……謔?

接下來,連奚花了整整兩個小時,第一次向黑無常普及了一些現代社會的基本常識。

“首先,要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。”連奚認真道,“地府有地府的規則,陽間也有陽間的法律。既然你已經來到陽間,那就要遵守陽間的規矩。遵紀守法,愛國愛黨,時刻牢記富強民主文明和諧……的核心價值觀!這才是不被404的關鍵所在。”

捩臣翻著手裏的這張身份證,看著上面那張自己前兩天被連奚拉著去拍的照片,頗為好奇。他擡起頭:“你剛才說的那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,再重覆一遍,沒聽清。”

連奚:“……”

這倒黴孩子!

連奚淡定地打開手機,百度了一遍,再次把這二十四個字讀了一遍。一邊讀他一邊想:確實應該背上這個……

從基本的現代科技產物,到一些最普遍的人際交往常識,連奚想到哪兒,就說到哪兒。

說到最後,他口幹舌燥,覺得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。

連奚:“還有什麽問題嗎?”

連奚只是隨口一說,沒想到黑無常真擡了眸子看他:“一個問題。”

連奚:“嗯?”

捩臣:“這個連,是怎麽回事。”

順著黑無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,連奚了然:“這個,因為捩不是姓,所以我就只能隨便弄個姓上去。”

捩臣淡淡道:“姓甚名誰,是一個生靈的根本所在,為魂之所棲。”

連奚楞住。

只見男人擡起手指,涼薄的指尖在“連捩臣”三個字上輕輕一抹。連奚眼皮一跳,頓感不妙,再仔細一看捩總手指抹過的地方。

連奚:“……”

【捩臣

出生日期:1995……】

你把姓還回來啊!!!

連奚被黑無常這個舉動驚得頭皮發麻,他趕緊打電話找老同學,請他幫忙看看能不能做個新身份證,最遲明天快遞過來。

陳凱奇怪道:“出什麽事了,我不是剛把身份證寄給你嗎?”

連奚難以啟齒:“額,可能就是身份信息沒錄進信息庫?和身份證上的有點差入。”

陳凱驚訝道:“不會吧,倩倩說全部弄好了的。我再讓她找人問問。”

很快,陳凱回了電話:“捩臣,你朋友的信息不是在信息庫裏麽。”

連奚抓住關鍵:“捩臣?”

陳凱:“對,捩臣,你朋友不是叫這個麽?”

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縮緊,連奚笑道:“那沒事了,是我搞錯了。以後請你和嫂子吃飯。”

掛了電話,連奚不動聲色地看向繼續盯著業績排行榜的黑無常。

輕輕一抹,就毫無異樣地抹去身份證上的一個字,改了官方聯網的信息庫,同時,還沒有任何人察覺不對……

這也是屬於無常的能力嗎?

連奚正想著,忽然,一道低沈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:“姓與名,皆為生靈之根。忘記了姓名的生靈,無法轉入輪回。古時人間有所習俗,女子嫁人後冠以夫姓,此為上古時期地府之主給予人間的一份約定。冠以姓氏後,來生便會有一絲冥冥中的緣分。今生你願冠以他的姓氏,來生會許你一場相見。未必能再續前緣,但不會永生不見。”

連奚:“地府還管這種事,這不該是月老的工作麽?”

捩臣嘴唇翕動,似乎想說什麽,但話到嘴邊,又說不出口。默了片刻,黑無常大人啪嗒一聲合上無常證,從容不迫,語氣平靜:“我忘了。”

連奚:“?”

捩臣擡眸看他,理直氣壯:“我失憶了。”你不是知道麽。

連奚:“……”

你這時不時想起一點什麽,時不時又忘掉關鍵點的失憶到底是什麽毛病!

連奚:“地府之主,是閻羅王嗎?”應該算他的頂頭上司?連奚想了想:“閻羅王還管人間嫁娶,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?總感覺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故事,比如那個地藏王不就有一個‘地府不空,誓不成佛’的故事,然後他才待在地府的。我感覺這個冠以夫姓的事,背後肯定也有原因,有個故事。”

黑無常本想開口說點什麽,可腦子裏一片空白。

既然忘了,那就肯定不重要。

捩總毫不在乎:只要我不問,那我就什麽都知道。

連奚開始苦思冥想起來,地府之主和人間嫁娶能有什麽故事?然而這個瓜他想了半天,沒有一絲線索,也想不到一點頭緒。

吃瓜吃到一半的感覺真是糟透了。

吃瓜不易,連奚嘆氣。

連奚:“不過現代人早就沒這個習俗了,嫁人沒必要改姓,嫁了人也依舊是自己。”

這一點連奚還是很讚同的,現代社會每個人都是獨立的,無論男女,結婚並不能改變什麽。

捩臣看了他一眼,腦海裏迅速地閃過一句“又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凡人才有的這場約定”,但下一刻捩總突然陷入邏輯的死循環:給了凡人這個約定,卻不是為了凡人?那是為了什麽?

這個繁雜奇怪、自相矛盾的問題讓黑無常突然陷入自我懷疑,但隨即他思索片刻,得出結論——

地府之主腦子壞掉了。

應該是這個原因了。

連奚沒註意到黑無常的異常,他大概明白了對方堅持把“連”字從身份證上去掉的原因。

連捩臣。

冠以夫姓……

額,確實尬透了。

拿到身份證,普及完基本常識,連奚站起身,拍了拍手:“好,那我們就去公安局一趟吧。那邊早就催你去補筆錄了。黑無常大人,剛才跟您說的那些要點,您都記住了嗎。還有就是,怎麽回答警察的問題。”

“嗯。”

連奚拿出手機開始打車:“那就走吧!”

***

來到公安局,正是下午四點,臨近下班時間,可是刑警支隊的警察們還在加班。

連奚帶黑無常來補筆錄,招待他們的小刑警將人單獨帶進一個小房間。連奚坐在門外,有些緊張地頻頻看向房門,生怕黑無常忘記之前背下的要點,說錯什麽話。

“蠻緊張的啊。”

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,連奚轉首看去,迅速想起對方的名字:“吳隊長。”他鎮定地笑道:“每次來公安局都緊張,以前從沒來過。”

吳副隊穿著便裝,聽了這話,笑呵呵地走過來,坐到連奚身邊:“最近過得怎麽樣。看了那麽血腥的分屍現場,這幾天都沒睡好覺吧。小夥子,黑眼圈挺重啊。”

連奚的黑眼圈全是這段時間出去抓鬼弄出來的,但他沒否認,點了點頭。

吳副隊:“說起來你曉得那個受害者,孫燕,她為什麽說你室友是她男朋友嘛。”

連奚好奇地轉過頭。

吳副隊嘆了口氣:“唉,現在的年輕人,真是亂搞男女關系。劉皓都交代了,他跟孫燕談戀愛後,他自個兒有女朋友,不能讓女朋友知道。但是孫燕每次給他打電話還偏偏喜歡當著舍友的面打,舍友問她是跟誰打電話,她就推脫說是跟你室友蘇驕。劉皓說,你室友這個小夥子吧,不大會來事,朋友少,也沒人會問他有沒有和孫燕談戀愛,宿舍又在劉皓隔壁。這樣孫燕來研究生宿舍樓找劉皓,大家還以為是來找你室友的。”

吳副隊笑瞇瞇道:“這個蘇驕還真是倒黴,你回去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,一開始把他抓進來問話,嚇到他了吧。”

連奚:“……”

回想起室友表示自己是因為長得帥、才會被孫燕拿去當吹噓資本的洋洋得意的模樣,連奚一臉認真地點頭:“您放心,我一定會跟他說。”

“好了不說了,我還要回去查案子。”吳副隊笑了笑,起身離開。

連奚:“您慢走。”

連奚有點迫不及待,吳副隊一走,他立刻拿出手機。

【連奚:我已經知道孫燕為什麽說你是她男朋友了……】

室友秒回。

【蘇驕:哦,因為我長得帥啊。】

連奚微微一笑,把吳副隊的話發過去。

【蘇驕:……】

【蘇驕:我不信!這不可能!!!】

【連奚:接受現實[微笑]】

【蘇驕:!!!】

看著室友氣急敗壞的模樣,連奚淡定地收起手機,深藏功與名。

十分鐘後,房門哢噠一聲打開。

年輕刑警送捩總出房門,伸出手:“謝謝您配合調查。”

捩臣低下頭,看著小刑警伸出來的手:這是要做什麽來著?

連奚趕忙走上去,把人拉走:“沒事沒事,幫助調查是我們市民應盡的義務。”

出了公安局,連奚重重地松了一口氣。

“搞定!”

沒得到回應,連奚轉首看向身旁的黑無常。

只見燦爛的陽光下,俊美冷淡的男人微微歪著頭,他舉著自己的手定定看著。捩臣:“伸手,要做什麽來著?”

話音剛落,下一秒,一只溫暖柔軟的手倏地握住了捩臣的手。

黑無常身子一僵,緩緩擡頭看向面前的青年。

連奚笑了:“握手啊。”

片刻後。

捩臣:“嗯。”

……

從公安局出來時,已經是下午六點。

肚子餓得咕咕叫,連奚這才想起來,今天一整天他們還沒吃過飯!

帶著黑無常隨便來到一家路邊面館,連奚:“老板,來兩份奧竈面。”

老板被叫醒,看了連奚和捩臣一眼:“好嘞!”

店裏生意並不好,明明是晚飯時間,卻沒人來吃飯。

估計是口味不怎麽樣。連奚默默想到。

不過沒辦法了,公安局附近沒什麽館子。連奚沒時間去找吃飯的地方,等會兒他還要去園區醫院找一下王醫生,問清楚當年給他接生的護士的事,只能將就將就在這兒吃了。

不知是否是連奚二人進店後帶來了一些人氣,沒過兩分鐘,又進來了一對母女。

走在前頭的是穿西裝裙的短發姑娘,她走得很快,十分幹練。進了面館後她轉過身,看著站在面館門口突然不動的母親,皺起眉,語氣不耐:“快點進來啊,幹什麽呢,你不餓我還餓呢。”

穿著樸素的母親在門口猶豫地站了幾秒,女兒再次抱怨了一句,她嘆了口氣,終究還是走了進來。

那姑娘看到連奚和捩臣,目露驚訝,但並沒有再多看,似乎對帥哥沒什麽興趣。

她走到兩人隔壁那桌坐下,喊道:“老板,來兩份燜肉面。”

老板:“好嘞!”

很快,老板先端上了連奚這桌的兩碗面。

不知是不是因為餓了,連奚嘗了一口:居然還不錯?

連奚:“你嘗嘗。”

捩臣看了他一眼,再低頭去看自己面前這碗紅湯底的面。頓了幾秒,黑無常拿起筷子,也嘗了起來。

連奚笑道:“不錯吧。”

捩臣隨意地嗯了聲。

兩人一邊吃面,連奚一邊道:“奧竈面是蘇城特產,這家店算是比較地道的。小時候我爸帶我去三塘街那兒吃過一家奧竈面,那是真的好吃。當然,這家店的也不錯。”

老板正好端著兩碗燜肉面走出來,聽到連奚這話,他笑道:“小夥子挺懂的,我家面不錯吧。”

連奚:“地道!”

老板走進廚房:“哈哈,那就多吃點,我再送你們一份蝦仁。”

“你這幾天有點不一樣。”

清冷漠然的男聲驟然響起,不僅是連奚,連隔壁桌的短發女白領都楞了下,悄悄地看向一身黑衣的男人。

黑無常的聲音,有一種獨特的意味。冷冷的,淡淡的,夾雜著一絲孤僻冷寂的味道。很難說為什麽一個人的聲音讓人聽出這麽多的感覺,但如果一定要形容,那麽這個男人一開口,就讓人覺得難以接近,他也不想讓任何人接近。

簡而言之,一聽就覺得:這是個自閉孤鵝。

連奚:“有什麽不一樣。”

捩臣看向他:“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。”

連奚:“!”

艹。

你居然背上了!

捩臣:“你以前不會說這些。”

連奚忽然怔住。

他明白黑無常的意思。

不會告訴他什麽叫常識,不會帶他了解這個世界,不會說等下個月發工資我給你買個手機……

什麽都不會。

為什麽?

因為,只把你當提款(金光)機器。

有的人天生慢熱,天生社恐。和蘇驕相處,連奚都是花了將近一個月,才和對方成為了朋友。而現在……

樸素卻幹凈的街邊小店裏,青年露出笑容:“因為我們是朋友。”

嘴唇翕動,捩臣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青年。過了會兒,他淡定地“哦”了一聲,繼續低頭吃面。

一旁全程圍觀的女白領:“……”

“這兩人長得不錯,腦子是不是有問題,大白天的突然開始背核心價值觀。”女白領在心裏嘀咕了一句,她擡起頭,看見桌子對面的母親也悄悄地在看這隔壁桌的兩個人。看著母親那熟悉的眼神,女白領頓時明白了,她的臉色一下子沈了下去:“看什麽看,媽,你夠了啊,別大街上隨便看個男人都想給我找對象!”

中年婦女一楞,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:“我沒……”

女白領無語道:“那你說,又是什麽陳會計,又是什麽旅游局的小王?你能不能消停會兒,我不想談戀愛,我現在只想工作!”

中年婦女訕訕道:“不是,你現在都二十九了,還沒談戀愛,這以後年紀大了生孩子不好。”

女白領徹底不耐煩了,扔了筷子:“誰說就一定要生孩子了,你有完沒完,我說了我不想結婚,我不想生孩子!”

“你不生孩子,等你老了誰照顧你?媽還能陪你一輩子嗎。”

“那我賺更多的錢不就好了?我只要有錢,多的是人想照顧我,我找個特別好的養老院不行?”

“那些人能真心實意地照顧你嗎,都是為了你的錢!而且小慧啊,你要是不生孩子,你這輩子都不是個完整的人生。你現在說不要孩子,等你生了就懂了,一個女人怎麽能不當媽,等你當了媽我看你還這麽說不。”

“你這什麽觀念,我就非得結婚生子,找個男人嫁了,弄個孩子,才是完整的人生?”

“那你想怎麽樣,這輩子不嫁人?”

“你能不能跟上時代,憑什麽女人就要結婚生子。我先是個人,我才是個女人,我有權利選擇我的人生!”

“你曉得村裏人現在都怎麽看你的嘛!”

“我又不跟他們過日子,我管那些人怎麽看幹嘛。他們有病,你也跟著有病?你們這都是什麽惡心的三觀,非得逼人結婚生孩子才行?我一個人過得不好嗎。吃完面你就回老家去,別來找我。”

這話一落下,中年婦女低下頭,不再吭聲了。

過了許久。

“之前二姑奶奶跟我說她有個遠房侄子也在蘇城打工……”

“你煩不煩!閉嘴行不行?你非要我罵人是吧?”

中年婦女再次閉上嘴,不再說話。

看著母親這個樣子,女白領氣急了,她直接放下筷子,聲音哽咽:“我每個月給你生活費沒,我什麽都沒跟你要,我一個人在城裏打拼,我容易嗎?我同事爸媽,又是給買車,又是給買房,我什麽都沒有,我還要給你錢!你看我說什麽了嗎?”

“小慧……”

“我求求你了,別拿這種事煩我。你知道我工作多煩嗎,你知道我工作壓力多大嗎。我沒空談戀愛,我也不想談戀愛!”

“我……”

女白領擦了擦眼淚:“這麽多人呢,別丟臉好吧。”

中年婦女沈默地低下頭,手指絞著自己的衣角。

似乎是沒心情吃下去了,女白領隨便吃了兩口,說了句“老板錢放桌上了”,拿著包起身就走。她走向公交車站的方向,一邊走還一邊說自己的母親,求求她放過自己,別給她相親了。

等女白領走了後,面館老板走過來收拾碗筷。他伸長脖子看著女白領的背影,扭頭對連奚二人道:“那女的是不是腦子有毛病。”

連奚沒有說話。

老板低頭看向桌子,只見那張桌子上,做好的兩碗面,一碗面只吃了兩口,一碗面根本連動都沒動過。

老板幹脆自己坐到凳子上,拿了筷子,端起那碗沒人吃的面大口吃了起來。“這女的肯定有毛病,一個人來還點兩碗面,還大嚷大叫的,老嚇人了。”

連奚沒有回答,他翻開自己的無常證,看著上面最新浮現出的一行名字。

【李秀蘭,1967-2020,病故。】

連奚:“老板,錢放這了。”

老板:“哦哦哦,好,慢走啊。”

出了面館門口,連奚看向公交站臺,只見剛才的短發女白領剛好走到站臺。

“我說了,我不想談戀愛,我不想嫁人,你到底聽沒聽……”

聲音戛然而止,轉過身,女白領呆呆地望著身後空蕩蕩的空氣。

“……媽?”

剎那間,一幕幕畫面在腦海裏閃過,記憶排山倒海湧來。

在田裏幹活突發腦溢血的母親,被鄉下親戚突然打電話告知的自己。

在手術室門口守了一整夜,祈禱了一整夜,等來的卻是醫生的一句“節哀”……

媽媽走了。

已經走了兩個月了。

“我沒有媽媽了。”望著空氣,她傻傻地說了句。

眼淚傾湧而下,瞬間打濕了臉頰。

“我沒有媽媽了啊……”

連奚望著女白領蹲在地上崩潰大哭的背影,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
這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。

她沒有錯,母親也沒有錯。

她想讓母親理解自己,接受先進的觀念,或許某一天她們真的能相互理解。只是,她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
連奚想起一件事,他看向身旁的黑無常:“那個母親進店前是不是看到我們了?”所以才在門口停了那麽久,不肯進來。

捩總沒有吭聲,他把黑無常證遞到連奚面前。

連奚:“?”

捩霸天難得地勾起唇角,露出故作淡定又難掩欣喜的笑意:“超過了。”

連奚:“什麽?”

捩臣:“超過了,無錫。”

“無錫?”楞了片刻,忽然,連奚睜大眼,看向無常證上的字。只見上面赫然寫著——

第二十四名,蘇省蘇城鬼差,業績4473點。

第二十四名,蘇省無錫鬼差,業績4423點。

連奚:“!!!”

幸福來得太突然,這個中年婦女居然價值150點業績!

與此同時,無錫,新吳區,碩放鎮。

一個個頭不高、看上去只有初中生年紀的男孩手裏拿著一本白色封皮的作業簿,四處張望。他穿著一身藍白色的校服,穿行在田野小道間,一邊走,嘴裏還一邊嘀咕:“昨晚上明明有個很粗的金光指向這兒的啊,怎麽走到一半突然就不見了。怎麽回事啊……”

男孩癟著嘴,撓了撓頭,實在想不出原因。他幹脆翻開手裏的作業簿:“會不會是無常證壞掉……”

聲音突然停住。

男孩睜大了眼,清秀而富有膠原蛋白的臉上布滿震驚,下一秒:“臥槽!蘇城鬼差不是昨天比我還差2000多分的嗎,這怎麽可能,一夜之間,不可能!這不可能!!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CC:你居然背下來了!以後我們這本書不被404,就全靠你了捩總!

捩總:【小聲嘀咕】我記憶力這麽好,怎麽會失憶……我到底忘記什麽了……

無錫鬼差:不可能!我不信!這!不!可!能!【震聲!!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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